纸页是浅蓝的格纹,字写得歪歪扭扭,还有几处被橡皮擦破的印子。
[姐姐把我送到这个家就走了,我好想姐姐,但是姐姐说过,我不能去找她,如果我回去,爸爸会打死妈妈的,他要回去保护妈妈。她会不会在家里挨打啊?爸爸上次拿棍子打我,胳膊上的青印子好几天都没消……如果打在姐姐身上,姐姐肯定很疼。]
妈妈的指尖按在“挨打”那两个字上,指腹的抖意顺着纸页传开来。
[阿姨给我买了一条白裙子,和爸爸去年硬塞给我的那条好像。爸爸把那条裙子扔给我的晚上,他喝了酒,抓着我的胳膊往卧室拖,他说“女孩子就要穿裙子才好看”。我好害怕,阿姨家的叔叔会不会也像爸爸那样对我?]
“哐当”一声,爸爸手里的茶杯砸在地板上,瓷片溅得到处都是。
他脸色煞白,往门口挪了半步,脚边的拖鞋蹭得地板“吱呀”响。
中年女人终于忍不住开口,声音发哑。
“你对书晴做了什么?!”
“我……我什么都没做……”
爸爸的声音发颤。
男人突然攥紧了拳头,一步跨到他面前,指节抵着他的胸口。
“难怪在街上遇到她们姐妹俩的时候,书晴的嘴角有血迹!原来是你!”
妈妈没有抬头,很平静,是我这么久以来见过妈妈最平静的一次。
她没有像中年夫妻一样去讨伐爸爸,只是颤抖着手继续往下翻着。
[叔叔阿姨对我很好,他们看出来我不喜欢裙子,再也没给我买过裙子了,而且他们带我吃好吃的,玩好玩的,我很喜欢他们。
不过,书晴最喜欢的还是姐姐。]
从这里开始,那年的日记就断了。
再写的时候就是今年的日期,字比从前歪了许多,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。
[今天我吐了血,红色的,叔叔阿姨带我去医院,医生把他们叫到外面说话,我趴在门缝偷听,医生说我内脏淤血……炎症诱发癌变,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病,但是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。]
[姐姐,我快死了,我想去见你和妈妈,叔叔阿姨说找了姐姐好久,让我再等等。可是,我好像等不到了。
我把攒的糖纸都夹在日记本里了,姐姐你看到的话,帮我把草莓味的收藏起来,你一定记得,我最喜欢草莓味的糖果了。]
纸页的右下角,有一小片暗褐色的痕迹,是干了的血迹,晕开的边缘像朵皱巴巴的花。
妈妈的眼泪“啪”地砸在血迹上。
她捂住嘴,肩膀抖得像被狂风卷着的树叶。
女人蹲下来抱住她,两个人的哭声混在一起,裹着房间里的洗衣粉香味,闷得人喘不过气。
魂体没有温度,可我好像又尝到了当年喉咙里滚烫的腥甜。
我这个傻妹妹,到死都不知道,早在她死的三年前,我就已经死了。"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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