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
季时宜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,竟生了这么严重的病。
他想起昨天在宴会厅里,她穿着那件发黄的白裙,被人嘲笑时的无措;
想起她看到玉镯被摔碎时,疯了一样扑过去捡碎片,手指被划得鲜血淋漓也不肯停的疯狂;
想起他让她滚出家门时,她眼中那死水般的麻木。
还有他那些自以为是的
“考验”。
他骗她说欠了千万赌债,看着她撕毁顶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,去纺织厂做最辛苦的女工,日复一日在棉尘中消磨青春。
那时的他心里竟还隐隐得意,觉得这证明她在乎他;
他故意对沈清梨温柔宠溺,
假装把妈妈留给她的遗物随手送给别人,
甚至当着众人的面羞辱她。
只是想看看她会不会吃醋,会不会主动来求他。
却从来没想过,她的心里到底承受着多少委屈。
他一直以为,她永远不会离开他。
她是他父母用命换来的,是欠了他的。
她理应一辈子留在他身边,照顾他,陪着他。
无论他怎么伤害她,她都该像以前那样,默默承受,然后一如既往地对他好。
可他忘了,她也是人。
她也曾是一个眼里有光、满心憧憬未来的女孩。
是他,一点点磨灭了她的光彩,把她推向了绝望的深渊。
“不
我不想这样的”
季远修喃喃自语,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。
“时宜,你回来
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“我只是想让你在乎我
你回来好不好?”
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,踉跄着冲出派出所。
外面的阳光刺眼,他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。
只能凭着本能朝着中心医院的方向跑去。
他的左腿早已软弱无力,跑了没几步就摔倒在地,膝盖和手掌被粗糙的地面磨得血肉模糊。
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,爬起来继续跑。
季远修一遍又一遍地摔倒,又一遍又一遍地爬起。
路人纷纷侧目,对着他指指点点,可他什么都顾不上了。
他只想快点赶到医院,告诉季时宜,他骗了她。
他根本没有欠千万赌债,他只是太害怕失去她,才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试探她;
他想告诉她,那个玉镯他并没有摔碎。
只是想气气她,所以买了一个假的演戏,真正的玉镯早就被他珍惜地放好了;
他想告诉她,沈清梨只是他找来的工具,在他心里,从来只有她一个妹妹。
他想把她宠回公主,像小时候那样,跨越半个城区带她去吃最爱吃的生煎;
他想让她重新回到校园,去读她梦寐以求的大学,让她再次绽放出耀眼的光芒;
他想告诉她,明天就是她的生日,他本想在那一天将一切都和盘托出的。
他想弥补这四年来对她所有的亏欠,用余生来好好照顾她,保护她。
可当他跌跌撞撞冲进中心医院的太平间,看到那张被白布覆盖的冰冷的床时。
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,再也说不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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