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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体被松开的时候，他没有察觉。

只是忽然之间，手腕不再绷紧，腿也不再被椅脚箝制。像是一场漫长仪式的结尾，那些胶带一圈圈被剪断、剥离，发出细微而黏稠的声响。他的皮肤被拉扯，原本束缚处泛著红痕，像是被火吻过的绳痕。

他瘫软在地，浑身湿冷，口环还未取下，只能张著嘴，喘息如同空气里漂浮的一种浓雾。那些被塞入体内的异物已经取出，液体沿著双腿滴落，混著汗与血与羞辱，一点点渗入地板的木纹。

「站起来。」声音从上方落下，没有威吓，也不温柔，只是一句客观事实的通知。

他没动。不是不从，而是没有力气。他的膝盖像是被抽空，胸口像有石压著，视线还在来回震荡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是谁。

「那就爬过来吧。」语气不变，像是面对一件失灵的装置。

一只脚轻轻踢了他一下。力道不重，却精确地踩在腰骨与臀部交界的地方，提醒著他：「你能动。」

他动了。

膝盖贴著地板，一寸寸地挪过去。动作缓慢、狼狈，像一只刚出生的动物，四肢无力，鼻息颤抖。口环让他无法合嘴，每前进一步，就有一滴唾液滴在地上，像留下某种追踪用的痕迹。

他终于被拖到桌前。

那是一张办公桌，老旧，边角破裂，抽屉上贴有撕不干净的贴纸。桌上有一盏台灯、一支原子笔、一叠纯白的纸与一本笔记本。

灯开了。白光斜斜地照在纸面上，把他的影子切成两半。

「写下来。」

那人将口环解开，仿佛给予恩赐。他终于能合上嘴，却不会说话了。喉咙像被烧过，发出的声音是哑的。

「写：我是谁。」

青年没有动。他的手放在桌上，还在颤抖。笔在他指间转了一下，滑落。

「拾起来，自己来。」那人站在他身后，声音没有感情，仿佛他只是执行某项程序。

他弯下身，捡起笔，手指紧紧握住。那不是一支笔，而是某种新的束缚。

「我是谁」——这句话像一把刀，慢慢从他的指尖刻进脑海。

他写下：

我不知道。

写完这三个字，他停住了。

「再写。写出你是谁、你的用途、你要被谁用、怎么用、为什么你是这样。」

灯光没有变，但桌面似乎更亮了。他的身体还没恢复知觉，但他的意识开始感觉到一种冰冷的针，从字与字之间钻进来。

笔尖重新落下。他写得很慢，像是每个字都要经过某种痛苦的呼吸。他不记得自己学过的词汇，也不确定每个句子是不是语法正确。

但他写。

不是因为他接受了这一切，而是因为他知道，不写，就无法离开这盏灯下，就无法结束这场观看。

他的身后，有摄影机的红点。

他的眼前，是一张无法反驳的白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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